作品2號 發表時間:2005-05 《情書》 Portrait of Love
文/ 陳昱伶 《情書》為1/2Q劇場第二號作品。2005年於國立中正文化中心「新點子劇展」首演,之後於2008年受邀至香港第三屆「臺灣月藝術節」演出,也曾在2010年遠赴巴黎第十四屆「想像藝術節」演出,並於2013年「華山生活藝術節」重製。之後更在2015年和公視表演廳合作進行棚拍,為臺灣第一部劇場作品直接採用電視手法拍攝的紀錄。也是1/2Q劇場截止目前為止,演出機會最多的一部作品。 《情書》故事節選自晚明清初作家袁于令的《西樓記》,原著共四十齣。故事講述文壇才子于叔夜與青樓紅伶穆素徽,才子佳人情意相投。但兩人感情先是遭逢小人趙伯將破壞,後又因為空函錯別,處境堪憐。幸得俠義之士相助,促成二人重逢,于叔夜和穆素徽方能喜結連理。 戴君芳認為《西樓記》最有趣之處皆已被提取出來成為折子戲〈樓會〉、〈拆書〉與〈錯夢〉,此次創作索性由此為起點發展,將折子戲濃縮、精簡,使節奏更加緊湊,並加入由原著剪貼而來的段落豐富文本。 《情書》的內容涵蓋《西樓記》中第八齣〈病晤〉、第十二齣〈緘誤〉、第十三齣〈疑謎〉、第十四齣〈空泊〉及第二十齣〈錯夢〉剪裁而成,全劇共分為〈樓會〉、〈拆書〉、〈空泊/錯夢〉和〈尾聲〉四場。演出說明如下:
◎ 以折子戲為本,另寫一紙繾綣《情書》 《西樓記》雖是一齣癡情才子與貞烈佳人有情人終成眷屬的老梗之作,但原著卻有兩點安排令人眼睛一亮。一是袁于令作〈錯夢〉一場,雖對推動情節並無幫助,僅為于叔夜的一場夢境,但卻使人感受到于叔夜潛意識裡對歡場女子的疑慮與不信任。原著中是先有穆素徽苦等而于叔夜未至的〈空泊〉,爾後才有于叔夜因日夜思念佳人而作的一場〈錯夢〉,兩場情節並非於同一時間點發生。《情書》特將〈錯夢〉的時序挪移至〈空泊〉當晚,改寫成時間相同、地點各異的〈空泊/錯夢〉一場,使兩場情節交錯。如此安排既能平衡生旦戲份比例,又隱含挖掘原著而來的趣味。首先,〈空泊〉和〈錯夢〉皆刻劃于、穆二人的等待之情,改寫的〈空泊/錯夢〉則不斷切換兩邊場景,使兩人久候的焦慮穿插呈現。演員在台上雖是近在咫尺,但劇中于、穆二人卻是兩地相隔。于、穆在不同地點同聲哀嘆「好焦躁人也」時,兩人為愛焦慮的場景並置台上,形成有趣的對照,深化造化弄人的效果。除了「等待」之外,戴君芳又透過「水」看到了兩齣齣目的連結。〈錯夢〉中,于叔夜的夢境最終是以「白茫茫大水來了」作結,〈空泊〉則是穆素徽在江畔雨中苦苦等待。水為情慾的象徵,巧妙地為這癡戀場景添加另一層喻意。西樓在戴君芳的眼中是脫離現實的樂園,于、穆二人在西樓內互許終身時,完全無視橫亙在兩人之間的身份鴻溝。待到〈空泊/錯夢〉之時,西樓早已因為趙伯將的挑撥而被拆毀。踏出西樓的兩人,終將面對現實的阻礙。于、穆二人在各自的場景中,于叔夜對穆素徽的不識感到不滿;穆素徽則對于叔夜的未至心生怨懟。這種憤怒的情緒,表面上看來是因為「空白書信」的誤會所致,但實則內藏于、穆二人對於彼此懸殊身份的不安。兩人為了掩飾不安的情緒所以才多有埋怨對方之語。《情書》透過〈空泊/錯夢〉一場,為這對悲戀情侶下了更深一層的解讀。 原著的另一巧妙安排則是透過「空白書信」使于、穆二人受盡相思之苦。空白書信雖為全劇的轉折點,但在原著僅為鋪墊,對此著墨不深。1/2Q劇場則刻意放大此一轉折,成為改編時的主軸。由此新角度切入原著的同時,也展現《情書》詮釋愛情的新向度。文本結構上,將穆素徽誤寄書信的段落改寫成〈尾聲〉一場,採倒敘手法。當于、穆二人錯別時,觀眾因空白書信尚未揭露而同感困惑,為演出製造懸念。而當〈尾聲〉揭開空白書信的緣由時,觀眾才在故事最後恍然大悟,全劇戛然而止。一方面藉由跳躍的敘事結構,淡化《西樓記》原有的愛情通俗劇成份;另一方面則使觀眾對這段少男少女徒勞無功的愛戀心事感到扼腕,更生憐惜之意。空白書信雖無一字在上,但于、穆二人為愛所受的思念之苦與焦慮之情,早已躍然紙上。兩人的愛情在1/2Q劇場細細描繪下,早已寫就一封最動人的「情書」。 ◎ 新奇與古典並置:戲謔古今的視覺意象 《情書》文本保有崑曲折子戲的古典雅致,劇場手段則使演出更加流暢,賦予新奇趣味的風格,是一新奇與古典並置之作。 從于、穆二人於桌案上執手相望的畫面出發,1/2Q劇場採用施工忠昊的「載卡多」為《情書》的舞台裝置。載卡多僅保留貨車後面的載貨平台,上頭搭有白色蒙古包可供投影,車牌開頭的「ORZ」 則是使熟悉網路語言的觀眾會心一笑。戴卡多的形象鮮明,具有許多奇異的語彙與符碼,反而提供多元的途徑來解讀《情書》。載卡多是一輛看似要開往遠方的貨車,但卻可以隨意轉換成劇中〈樓會〉的西樓、〈拆書〉的書房、〈空泊/錯夢〉的船艙和布袋戲台等場景,特別能和空間連結。甚至也可僅僅視為一個演出的空間,倒也隱含後設喻意。載卡多粗獷的工業風格和細緻的崑曲表演雖涇渭分明,但兩者卻能奇妙融合。原先的表演身段也因應載卡多而有了新的安排,例如在「把朱門悄閉」這一句時,于叔夜和穆素徽兩人的手做出拉近如同關門之舉,和折子戲的版本一模一樣。不過,《情書》卻安排于、穆二人坐在載卡多內,當做出關門動作時,檢場人也將載卡多上的白色帳篷拉起。隨後載卡多冒出模擬車子發動的白煙,配合著兩旁如同路燈的閃爍光影,彷彿馳騁在公路之上,寓言著于叔夜和穆素徽從此開始了一段苦戀的旅程,暗指兩人的愛情將不知開往何方,渲染出一幅視覺鮮明、充滿更多喻意的圖象。 除了舞台裝置,圖像的構築更有賴檢場人的行動。相較於劇中演員,檢場人則是更容易被戴君芳調度,為視覺性思考提供另一項可用素材。載卡多便是透過檢場人的巧手靈活改裝成各種型態與模樣。此外,「觀望」亦是檢場人的任務,在置身事外與介入的進進出出間,體現「觀眾─檢場人─劇中人」這層關係,形成一種後設視角,達到自我辯證的效果。而檢場人現代男女的形象,正好也與戲中的才子佳人形成對比,呼應全劇並置古今的手法。 此外,布袋戲的加入也為〈空泊/錯夢〉製造出相當有趣且層次分明的表演。當真人于叔夜和手掌大小的布袋戲偶對戲時,帶出一股如夢似幻的氛圍,讓布袋戲的介入對演出產生作用,更有夢境迷離之感。不免也讓人聯想到動、漫畫中用來描繪逗趣情節或是搞笑片段的「Q版人物」。甚至在夢境的最後,于叔夜也變成一尊布袋戲偶。此景襯著活潑輕快的配樂,再搭配五光十色的炫目燈光,原本合該是于叔夜悲慘淒涼的一場惡夢,瞬間被喧騰成一場鬧烘烘的嘉年華會。在含蓄典雅的崑曲風格中,以布袋戲的誇張戲謔,對比出男主角對於西樓又愛又怕的矛盾情結。 由於《情書》僅裁剪原著的前半段,後半情節則盡數刪去,錯別反成結局,和原來的喜劇團圓截然不同。因此,1/2Q劇場特意排練謝幕,雖無台詞,但于、穆二人終於得見,呼應文豹戲中所言的「要到謝幕才看見」。文本的缺憾,藉由謝幕來彌補,營造出另類形式的團圓。既有後設之感,也使戲曲節奏圓滿。 《情書》除將原著文本剪貼之外,也將傳統折子戲的表演剪貼至新奇的舞台背景之上,讓戲曲文學和劇場意象保持一定距離,各自體現卻又相互呼應。才子佳人的身影疊映在現代背景之上,達到古/今並置、折子戲/劇場手法、古典/新奇並置的意象。兩相對照,趣味恆生,也為這段悲戀增添一抹輕快、輕快的基調,使戲曲中的才子佳人在文雅優美之餘,亦喚醒他們青春年少的愛慾。 劇照欣賞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精彩片段欣賞 |